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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今日作者】littlelann
一个充满着人文情怀的
web前端相声演员
有些事我都已忘记，但我现在还记得——
就在六年前的一个晚上，我的老板把我叫进办公室，一向爱开玩笑的的他，突然神色凝重地说，
“你跟着我，也有些时间了吧……”
听到这里，我的菊花陡然间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！
于是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：
“然而我对老板您生死相随！一片丹心，苍天可鉴！”
老板说，“你误会了，我是说，你入职时间也不短了，干活也还算沉稳，我打算……”
难道？……刹那间心底的暖，驱走了菊部地区的寒！难道这就是，要升职的前奏吗？
“我打算让你 on call”
……艹
“可是我入职才两个月，怕是业务还不太熟练……”
老板说，“没事，把你加到on call队列的最后一个。咱们组12个人，一人一周，轮到你也还有三个多月呢。”
第三天凌晨2:48分的时候，电话响了。
至今我都还没能取得我自己的谅解，为什么我当初偏偏手贱去接那个电话。
那是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声音。即使远隔太平洋，我似乎都能闻到电话那头，那股子浓浓的咖喱味。
这里交代一下背景，我的办公室在西雅图，电话是来自公司在印度班加罗尔分部的。我们这边的夜里，是他们的白天，所以他们替我们接电话。必要的时候，会转接给我们。
话虽这么说，不过作为一个入职刚两个月的菜鸟，在有生之年第一次，在一天当中最困的时候，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之中，突然被一个远在一万公里开外，嘴里就跟含着半只咖喱鸡一样的大胡子印度男人叫醒，（听嗓音，我推测他应该是要长大胡子的），还是非常不爽的。
咖喱鸡上来就说，我们有个问题需要你给看一下。半梦半醒之中，我吭吭哧哧地跟他说，我可以帮你们看，不过我排在on call第12位啊，我前边还有11个人呢，难道不是应该优先打给最前面的人吗？
他说，“他们都没接电话，你是第一个接电话的人……”
都没接电话……都没接啊……整整11个人啊！！你们大半夜的组队踢球去了吗？！？！
无奈之下，我只好让他先说说出了什么问题。
印度人分两种，一种是说话带儿化音的，另一种是说话全程高能儿化音的。
前一种人会在一些比较容易被儿化的单词上，加儿化音，例如"simple", "triple"，他们会说成是"新盆儿"以及"锤盆儿"。这都好理解。
而后一种人呢，会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地方加儿化音，例如"good", 他们会说"咕儿的"，"today"会说"嘟儿day"。而且重音还在那个“嘟儿”上。
那晚，我就不幸赶上了后者。
在被他含混不清的咖喱味儿的高能儿化英语的一通叨逼叨之后，我对问题的大概理解是，当我们的用户搜索"乔丹"(Jordan)这个名字时，搜索结果里的广告，全都不见了。
这里再交代一下背景，我们部门的工作，就是在搜索结果里投放广告。心情好的时候，我们往结果里插广告。心情不好的时候，我们往广告里插结果。总之广告是必须的，否则，就意味着我们没有收入来源了，那问题就大了。
咖喱鸡在电话里问我，你觉得是哪儿的问题？
我的第一反应是，搜别人的名字都有广告，就乔丹没有，很明显这不是我们的问题，是乔丹的问题。你给乔丹打电话去啊。
然而一秒钟的冷静过后，我知道，这锅，乔丹肯定是背不上的。还是得从我们自己的service找原因。
于是，我试图从他那里获得一些细节。
我问，还有没有具体的信息，
比如，搜索哪个"乔丹"出了问题？
（which Jordan? Jordan who?)
还是所有叫乔丹的都有问题？
因为此刻我的脑海里，
是有好几个"乔丹"候选人的——
除了飞人乔丹，
上过花花公子的艳星乔丹应该是基本常识：
▼
以及当过麻豆的乔丹卡福：
▼
但他却听上去十分困惑的样子，并且反问我，"什么哪个乔丹？全世界只有一个乔丹啊"
那一刻我对他浅薄的学识几乎要笑出声了。
可他紧接着说，"乔丹，是一个国家"
（整个世界都安静了）
原来他指的不是"乔丹"，而是“约旦”！！！
虽然他们的拼写都是“Jordan”!
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，重新夺回话语权，我告诉他说，既然搜索的不是明星或者运动品牌，而是一个国家的名字，那我们不投放广告也很正常啊。国名本来就没有什么商业价值，所以我们损失不大。
这下他说，不是搜索“约旦”没广告，而是所有约旦人的搜索，都没有广告！
……艹，感觉这下粗大事了
放下电话，我下床打开电脑，连上网。
在一阵冷静的思考之后，我觉得——有点冷。于是把裤子穿上了。
再次进入思考模式，可总觉得还有什么在束缚着我思考。于是又打开灯。发现刚才裤子穿反了。所以勒得难受。
在穿脱之间，我在脑海中
对调查的思路已经有了这样一个梳理：
▼
-
0. 假设：某一个配置文件出了问题，导致整个约旦都出现了瘫痪
-
1. 我所不知道的是，0中的假设是否合理？
-
2. 我也不知道，要用哪些工具和手段去回答1
-
3. 我还不知道，谁能告诉我问题2的答案
（等死三连）
总体的情况就是，思路十分清晰，办法一点没有。
二十分钟之后，咖喱鸡开始给我发在线消息，问我调查得怎么样了。
我委婉地告诉他，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傻B……
他问我，要不要他继续给下一个值班的人打电话求助，下一个是……我老板。
我看了一眼表，凌晨三点半。
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正式思考哲学的三大终极问题：
我是谁？
我干嘛来了？
我还撑得下去吗？
当一只凶猛的野兽扑向你，而你身后是你熟睡的孩子，你，会躲吗？
当一通凶猛的on call电话扑向你，而你身后是你熟睡的老板，你，敢躲吗？
而且我这偶像包袱算是背上了，白天老板刚夸了我“办事沉稳”。晚上我就给他来个“睡得更沉稳”？说不过去吧。
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睡觉的话，我希望这个人是我的老板。
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看到我的这篇文章的话，我希望这个人也是我的老板。
总之我一个人扛起了后半夜的夜风。顶起了后半夜的星辰。
月影与微露相伴，我共计报销了一杯牛奶，一根香蕉，半包话梅以及一袋张君雅小妹妹。
终夜在惶恐中食不甘味，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，只是反复刷新着网页，期寄这个问题能够自动修复。
就好像那些失眠的夜晚，每隔几分钟就要刷新一下聊天的记录，憧憬着一条来自女神的——“干嘛呢”？
然而所有的奇迹，终究还是没有发生。
凌晨六点的时候，咖喱鸡发来了最后一条信息：“我们这边下班了，祝你好运”。
早上八点四十，我出现在办公室的电脑前。九点十分，老板推门进来。我汇报说，问题还是没有找到。
老板说，知道了。反正我们的产品在约旦也没有什么访问量，不着急。中午我再找人看。你先上班吧。
窗外的太阳照常升起，又是新的一天。办公室里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。
大概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年轻人，在初次on call的夜里，惶恐而又无助，茫然而又绝望过。
#纪念那些逝去的青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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